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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卡拉等风来
2021-09-26
by
zhang.yi.ji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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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正式旅程前,请缓缓闭上双眼,将你的双手轻轻垂放在身体两侧,感受你四周的气息。 深深吸一口气,再缓缓地吐气,在一呼一吸之间,你的大脑、皮肤、骨骼逐渐放松。 此刻,你已身处尼泊尔中部喜马拉雅山谷地,恬静的博卡拉依偎在终年积雪的山峰下,迷人的费瓦湖边停放着色彩明丽的船只,湖面上空悬着轻盈的滑翔伞朵,风带着湖面的湿气和鱼腥草的味道,飘至你的鼻尖,吹拂着你的眼。 细密的风让伞朵忽高忽低,投影在湖光中的伞朵一点点迷离模糊。现在,让我们跟随小宇,体验她人生中的第一次飞行。 天色微明,小宇站在山坡上,四面环山的费瓦湖就在前方,湖水是蓝色的,湖面浮着淡蓝色的云雾,飞鸟在水面滑翔,鸣叫声渐渐剪破了清晨的寂静。 眼前的风光如此迷人,小宇却无暇顾及。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,如同一个新生的婴儿。一会儿,她将在这里体验人生中第一次滑翔。 小宇站立的地方是萨朗科峰,海拔1590米。天然的15度斜坡,是最适合滑翔的地形。对面是终年积雪的山峰,山下有晶莹如玉的湖水,绿色山峦无尽延伸,景色美不胜收。也因此,这里被评为世界三大滑翔伞圣地之一。 此刻,雪山被晨曦的柔光笼上一抹金色。几朵滑翔伞悬在雪山上空,就像展翅的彩色飞鸟。美妙的景致让小宇紧张的心情稍稍放松。 脚下的费瓦湖如同一块碧绿的玉石,它像是博卡拉的心脏,博卡拉的意思,就是“湖边的城市”。大约70年前,瑞士探险家哈根在湖边拍下一张照片,发表在瑞士的媒体,费瓦湖从此迎来一批批西方游客。 这里有风景绝美的徒步大环线,途径香蕉园、稻田,在古老的菩提树荫下休憩,杜鹃花谷遍布于斜坡,与世隔绝的村落里,风吹动着经幡。当地人生活清贫,却拥有无比清澈的眼神和淳朴安详的微笑。这个并不富裕的地方,常年被评为世界最幸福国度。他恍若一位山中隐士,参悟着人类古老的智慧,接纳那些自我放逐的灵魂。 小宇来到尼泊尔的第一天晚上,在湖边的小木屋前,一位老人弹着尼泊尔传统乐器萨朗吉,唱起一首动听的民歌。歌词浪漫而真挚: “木棉花开了,你是何时开的花呢?花落似白鸟飞下,白色的鸟一直在飞……生活有高潮也有低潮,就像蝴蝶也会忽高忽低。无论生活中有什么困难,我都愿意和你一起飞翔。” 小宇被歌词深深打动,此前还在犹豫的心瞬间明晰,她决定,要做一次歌谣中的白鸟,在雪山和湖泊间飞翔。 在这之前,她对滑翔了解不多,只听说这是“一种优雅又轻柔的云端飘浮游戏。” 云端飘浮,多么美的意境。 滑翔伞飞行需要晴朗的天气,也需要风。风太大或太小都不能飞,所以,常常需要耐心“等风来”。 教练曾告诉过小宇,最好的风是在4级以下。 “可我怎么知道4级风是什么样呢?”小宇一脸疑惑。 教练的回答颇有诗意:“如果海面风平浪静,炊烟袅袅升起,那是零级;如果树枝被吹得不停摇摆,那风力可能已达五级。在这之间,就是我们要等的风。” 一阵风轻轻吹拂坡脊,仿若一匹质地柔软的绸布滑过小宇的皮肤。她环顾四周,草地上的树叶被吹起,小树枝微微颤动,山上的经幡徐徐展开。 “风来了。”小宇喃喃自语,怀着一颗紧张又期待的心。 风抖动身姿,牵着云雾,近处的山林徐徐醒来,费瓦湖粼粼水光开始染上薄薄的金色,朝霞从高山背后斜照,雪白的群峰染上一圈金色的光晕。 水烟渐渐四散,带着湿润的水草味,与湖畔花的香气,连同岸边餐厅的咖啡香迎面而来。 远处的安娜普纳山峰和鱼尾峰,还在黛蓝色的晨曦中将醒未醒,洁白的山峰与费瓦湖边的山峦错落,翠色的湖水连同黛蓝的山色和如玉的雪山,宛如掉落人间的宝石。 山头的风越来越近,铺陈于草地的滑翔伞伞衣被风渐次吹起,树木随之在山脊处轻轻摇晃。新鲜的空气和着阳光的微热让皮肤毛孔张驰,心也随之得到清洗和熨贴。 随飞教练为小宇整理装备。满满地坐在柔软的座袋中,仿佛委身于宽厚柔软的胸膛,安全带渐次扣好并一一检视,滞重的头盔将人投进紧实的密闭空间。小宇的脸,因等待起飞时的紧张与盼望,涨得满脸通红,心跳声仿佛来自深寂的山谷,沉闷而悠远。 风将耳边柔软的发丝吹向颈后,小宇缓缓闭上双眼,深呼一口气,再深深吐一口气,想象自己是一只羽翼丰美的飞鸟,衔着温煦的日光,让风投洒进山林,飘然于费瓦湖水面。 山崖边有伞花凌空而起,山风呼呼作响,吹起翻飞的落叶,伞朵越升越高,向着费瓦湖的方向飘去,最后成了一小块的彩色。 小宇的伞翼已被旁边的人牵起,细密的风乘空钻进橙黄的伞布中,仿佛用手触碰山间树叶般,娴静而温润。 随飞教练做了一个手势,示意小宇起跑。她来不及迟疑,双手握住牵引绳,顺着斜坡往前小跑。 伞翼充气到头顶,小宇感觉腰部有一股力量,正将她慢慢托起,她下意识闭上双眼。 泥土在脚下轻轻地回弹,腾空的双脚渐渐远离地面,身体向下的滑落感被扑面的风牵引,滑翔伞在头顶满满地鼓风而起,形成巨大的一道弧形,微微蜷曲的双腿逐渐松弛垂放。 以绳索作为牵引,山风将人抬得越来越高。须臾间如同驶入一片玻璃镜面。小宇睁开眼,发现自己已经悬浮在博卡拉的上空,天空是宝蓝的颜色,成片的绿林坡地和深浅不一的绿色将她四下包裹,脚边是银片翻飞的山林树叶,山脊的梯田泛着明晃晃的光,草木扶疏的乡间民宅从身体下方往后排开,缓缓飘过大片深深的绿林、淡黄的麦田,碧绿的费瓦湖缓缓靠近,群山壮阔辽远,连同高低不一的翠色山峦一并映入湖面。 安娜普纳雪山和鱼尾峰在远处衔着蔚蓝的天,白雪皑皑的山峰被阳光镶上一道金边。伞花散落各处,七彩的颜色高低不一,轻轻飞悬在半空与山谷。 从高空向下望,以费瓦湖为节点的博卡拉如同一柄钉耙,一条与湖平行的主干道,往上衍生出许多条与之垂直的分支小路。涂成花花绿绿的卡车经过,就像一串多彩的音符。 小宇看到来时的盘山公路,慢慢向北蜿蜒绵长,如同渗进山体的脉搏,尘土在车身后漫天飞扬,仿佛带领人们驶入奇幻。晾晒在路旁的衣裳随风晃荡,低头吃草的牛群在身后渐渐变成小点,绿草森森的山峰高地隐隐浮现于眼前。 她想起来到这里的第一天,阳光投洒在街道上,一只干瘦的牛站在小道上,听见人声,下意识扭过头来,直勾勾望着她,一小会儿的对峙与观察,时光在柔软的小道缓慢地爬坡,薄薄的阳光倚在墙根,将门前的花叶照得油亮。乌鸦的鸣叫将时间划成碎片。 风裹着伞花从高到低,又由低到高,慢慢悠悠漂浮着,略微的失重感在心里形成一串波浪,空气沉静如水,新鲜而质朴的气息跟随着鼻翼,流淌进心室,弥散进身体。你仿佛也侵染了山林的绿意,麦田的丰饶,湖水的温润,雪山的圣洁,阳光的和暖,全然消融为大自然的一部分。 渐渐张开双臂,细密的风滑过皮肤,拂动耳边的发丝,从指间倏然流淌,肥大的尼泊尔绵绸布的裤子随风鼓起,山花的香味、泥土和树木的味道形成一条隐隐的山野风味,唤醒原始的嗅觉。 牵动绳索,从止息的半空中旋转,山风搅动着眼前的景致,将眼前的错落有致的深绿色、嫩绿色、麦黄色、纯白色、淡蓝色、浅灰色涂抹相融,仿佛被卷入大自然七彩的迷宫中,随之而来一阵迷幻的眩晕感。此刻,你似乎也感觉身体轻飘飘的,被风温柔托住,沉浸于大自然斑斓的色泽中,云雀声在山谷回荡,你也成为空中捕风的鸟。 时光仿佛静止,山谷、雪峰、湖面、房舍止息在原地,阳光缓缓将它们从鲜亮金黄转而成为温和的橙色。雪山上隐隐游动的云块,让山峰的沟壑愈渐清晰。 此刻,伞下的人身体轻盈而舒放,如同躺在一片洁白的云朵里,最后轻轻降落于费瓦湖湿地。伞衣吐着气悉数落满草地,鼓满的空气渐渐逃逸,伞衣全然松弛下来,渐渐贴近青草和泥土,仿佛一只奔跑后的骏马在停住时喘了口粗气,随后微微低头,一边晃荡美丽的马尾,一边用一双温柔的眼凝视大地。 湿地上人们弓着身子整理伞衣,谈论着头顶的清风、蓝天、阳光,刚刚经过的山林和闷头吃草的羊群。白鹭三三两两优雅伫立于湖边,缓缓地梳洗着羽毛。 绾着发髻眉心点着朱砂红的尼泊尔姑娘坐在湖边的石头上,一旁即将浣洗的衣裳堆成小山。乌鸦停落在湖边客栈低矮的篱笆,睁着溜圆的眼睛望着欢饮的人们。 小宇一屁股坐在地上,悬在半空的余味萦绕四周。睫毛、鼻翼、双耳、发丝沾染了山风的气息,在身边隐隐浮动。天空淡淡的蓝,云片在微蓝的空中半绕山脊,衬着洁白的雪山映在湖面。坐在草地上,忘记时间,心里长出一对洁白的翅膀,绕着山谷一遍遍飞翔。 湖岸泊靠着明丽的木质船只,一丛绿树与清水在湖中环成一个小岛。远处的归船徐徐而来,湖水氤氲的水纹逐次漾开。潮润空气清洗着身体的每个细胞。 萨朗吉的声音从岸边轻轻响起,悠远而古老的民谣从丝丝琴弦中流淌,如同一位老人缓缓讲述远古的传说,稍驻片刻又渐渐响起,宛若萨朗鸟的鸣叫回荡在湖岸。 残剩的夕阳落入湖心,费瓦湖面衔起一层薄烟,安娜普纳山峰和鱼尾峰此刻成为金色山峦,游鱼浮出浅水处吐着水泡,鱼腥的味道氤氲于湖面,蔓生的水草轻轻斜在水中。灯火落入微暗的湖面,此刻,你的心逐渐收拢归于沉静。 太阳的光线消失在山边,闭上双眼,你的呼吸弥漫着山野湖泊的气息,你的身体变得黑夜般沉滞,湖水缓缓的音律滑落进夜色,沉潜于你的梦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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